二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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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之后的第二天，程小曼便尝到了真正的巧克力，并没有多大，只有一块一寸左右的橡皮那般大。多年以后程小曼还记得，母亲在吃过晚饭后，拿着了一个长方型的小方块递给她。她狐疑地接到手里，仔细打量小方块儿的外包装，褐色的包装纸上面写着外国文字，她那时还不认识。

看到上面画着的液体流动的图案，她心底的狐疑更胜了，不禁又看向妈妈。程妈妈微笑着，示意她打开包装纸。她也颇为好奇，一点点地把外包装纸打开，看到里面那层银色的锡泊纸时，程小曼的心脏忽然突突地跳起来，这难道是巧克力？仔细闻一闻，真的有淡淡的甜香沁入鼻端。

她抬头看看母亲，母亲眼含愧疚，怜惜与疼爱，沙哑着嗓子说：“吃吧，孩子！”

小曼缓缓打开锡泊纸，里面赫然是一块褐色的巧克力，和她曾经看过舔过的巧克力渣一模一样。

小曼的泪水夺眶而出：“不，妈妈，我不吃，我再也不吃巧克力了。”说完，她把巧克力塞到妈妈妈手里就要往外跑。

小小的她却被妈妈拉住，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孩子，对不起，妈妈不能带给你更好的生活，但是偶尔奢侈一下还是可以的。只是你要记得，想要什么，回来跟妈说，妈妈来想办法，好不好？”

在妈妈的怀抱里，小曼的情绪稳定下来，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妈妈会想办法。”她觉得自己心里有底气了。抬头，带着眼泪看向妈妈，忽然笑了。

“我要吃巧克力。”

“给你，”妈妈边递给她巧克力，边宠溺地抚了一下她的头，“吃吧。”

妈妈不再说什么，小曼美美地咬了一口巧克力，那香甜的气息令地倍感幸福。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忙把巧克力举到妈妈嘴边：“妈妈，你也吃。等我长大了也给妈妈妈买。”

小曼妈妈不肯吃，架不住女儿的坚持，便咬下一点点含在嘴里。

“小曼，你要记住自己的话，努力学习，将来有出息了，赚然给妈妈说买巧克力吃。”

“嗯。”

这一答应，小曼便与无知无识的童年划上了隔点，那个只知道追着喊“星星姐”的小姑娘不见了。她的心底多了一个愿望：好好学习，长大好好赚钱，给妈妈买巧克力。

不管天多热，小曼都不再轻易跑到院子里玩。她和妈妈在家里忙，忙着背诗。妈妈切着菜，会跟女儿来一句“红掌拨清波”，听到女儿胡乱解释清波就是菠菜，她会轻斥一声女儿胡说八道，也会跟着笑。小小的屋子里满是平淡的温馨。

小曼不知道，为了那块巧克力，妈妈又多吃了几顿的咸菜，每次煮的鸡蛋都只有她才有，妈妈都说自己吃过了，小曼有一回也奇怪妈妈是连鸡蛋皮也一起吃了吗？怎么她看不到妈妈吃的那个鸡蛋皮在哪里？

小孩子总是好哄，小曼不去管妈妈付出了几顿“营养”让她品尝到了巧克力，她却知道要强。

等到一年级开学，她已经将拼音和一些汉字，还有简单的数学题做得有模有样。她还会跟着妈妈做针线活，尽管她缝得歪歪扭扭，还扎了几次手，但她觉得这也很有趣，只要别让她去院子里。

是的，那个夏天及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小曼都怕到院子里去，尤其是害怕见到李星儿。虽然李星儿多半都会对着她哼一声，她也会觉得无地自容。更可恨的是，有一次李星儿带着小同学到家里玩，恰好碰到程小曼去给妈妈跑腿儿买东西。程小曼低着头快步走过，却听到身后分明传来李星儿对同学说起她捡糖纸吃的丢脸事，还有她们的哧笑声。那一刻，小小的程小曼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也怕碰到院子里的人，不管是狄科一家还是王阿婆他们，只要谁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一会儿，都让她浑身不自在。

终于，程小曼病倒了，距离她捡糖纸事件之后的两个月，在她成为一名小学生之后。

她先是原因不明地发烧，继而咳嗽，怎么也治不好。

程小曼的妈妈急得背着她四处求医，小诊所、大医院，找偏方、抓汤药，能想的招儿都想了。可是，小曼仍然反反复复地发烧，就在以为她快好了的时候总是又发起烧来。

程小曼的妈妈为此天天请假，她所在的服装加工厂虽然没有很好的收入，但还能让她们娘俩勉强糊口。可是，就是因为她天天请假，被列入了第一批裁员名单。

没错，在程小曼发烧的半个月后，她妈妈下岗了。那一晚，她一直坐在女儿身边守着，没有人知道她想了什么，等到天快亮了时，她才匆匆躺到床上去睡了。

奇迹般的，不知道哪种药起了作用，程小曼的烧退了，等完全康复便回到了学校上课。

不幸的是，小曼却在病愈后第一次放学，哭着跑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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