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王朔放下手里的百合，弯腰拂去墓碑上的积雪：“你的那两个朋友，我见到了。”语气似抱怨又似撒娇，“真不愧是你哥们儿，和你一样闹腾！尤其是陶西北，跟你真是一丘之貉！”

“我终于明白，你当时在救护车上为什么一再叮嘱我去找他了。哥哥，你怎么这么烦人？都快死了，还放不下我。你这么做，让我怎么能不难过？！”

“对了，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王朔的表情急切而狡黠，像是小孩子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急着分享给朋友。

捂嘴对着墓碑悄声耳语几句后，随即绽开一个很少出现在她脸上的灿烂笑容，眼中却有泪花闪烁：“所以，我以后不能再喊你哥哥了，因为那样会让你们分不清的。”

“不许吃醋也不许抱怨！”王朔噘着嘴撒娇道，“你都做了我十五年的哥哥了～再说……我从他手里抢走你十五年，也是时候还给他了。”

“这世界上，总得有个人记着他啊，不然他就太可怜了。毕竟……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本该是他的。”

“我不难过，真的，一点也不难过。”王朔捂住脸，泪水从指缝滑落，“就是……就是有点委屈。原来，我什么都没有。”

“没关系，我想明白了。而且你朋友已经安慰过我了，安慰得特别及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掐着点来的呢！他的怀抱和你一样，很温暖。”

王朔擦去脸上的眼泪，语气欢快：“行啦，我走啦！你要是遇见他，要替我好好儿照顾他啊。”

没出几步，又返了回来，恶狠狠地告状：“对了，陶西北太烦人了！天天跟在我后面，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就差上厕所也跟我进去了！还给我起外号，叫我狐狸崽儿！你有空一定要托梦吓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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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朔孤身一人走在冷冷清清的大街上，脚下随处可见烟花爆炸后的碎屑，空气中飘荡着挥之不去的硫磺味。路上行人寥寥，平时客似云来的商铺也鲜少开张，整个城市都散发着盛宴之后的萧索。

审核好证件后，缺少润滑油的铁栅栏门缓缓打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走过时还能闻到门上散发出的那股铁锈的甜味。

和大街上不同，这里倒是显得很有生气。漆得灰白的楼面被午后的阳光染上一层金色，花坛里的万年青还带着些许积雪。铁丝网里随处可见晒太阳的少年少女，一个个瞪着麻木的眼睛打量着误入森林的小鹿。

如果不是墙上随处可见的“改过自新”的标语和门口“市少管所”的标示牌，任谁都会以为这是一座普通的寄宿学校。

王朔静静地望着玻璃那边剃着寸头的男生，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看着他微微泛青的下巴王朔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长大了，慢慢有了大人的模样。只有她的楚天阔被永远留在了十五岁那年的春天，正慢慢地被这个世界遗忘。

最后还是王朔率先接起了电话：“好久不见，程诺。”

她本以为看到程诺，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的暴戾与怨恨。可真正见到他才发现，竟然是如此的心平气和。要不是在这种环境里，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更像是叙旧的老友。

程诺见她还愿意和自己说话，略微松了口气：“三年了，你是第一个来探望我的人。”

“看到你过得不好，我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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