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学艺谋生

好可怜的老孙，自从死了母亲，一个人孤苦零丁，里里外外都要他自己打理。每次我只要是周末回到家里，总主动到他家帮他家把衣服洗洗，把地板扫扫，这些本来就是女人干的活，我也很会干，而且干得很好。

但是自他妈死的时候我去他家被我阿爸痛骂了一顿之后，阿爸硬不准我和他来往，我每次都得等阿爸阿妈出门以后，才偷着去。老孙他知道我每星期六下午回来，星期日上午准会去他家的，他也就在家等着我的到来。

他再也没说过我漂亮，再也没说起我可爱，但看得出，他很喜欢我去他家，我帮他洗衣服，扫地，做这做那，他也不说不要我做。也不说感谢我的话，我俩好像是一种默契，在一起呆上半天，不，最多三个小时，就觉得十分惬意。

我的成绩渐渐落了下来，初二以后，开了平面几何，我看到证明题和作图题的题目就觉得头痛。究其因就是一开始基础没有打好，那段时间我一有点空闲，脑子里就想着老孙的事，总为他失去了妈妈以后日子不知怎么过。也担心红红会在这个时候趁机填补他的精神空白，可以说她只要是生产队出工，就天天都有机会和他在一起，我听人说，感情是因为多接触而产生的，因而觉得红红考不上初中，反而能让她占了便宜。对我学习上的难题，老孙没进过中学门，他也帮不上我。

老孙他妈没死之前，白天和社员们一起出工，晚上常常在煤油灯下，做些荷包香袋之类的东西，到圩天拿到集上去卖，也养了不少鸡鸭和兔子，养大了也可以换钱，平时的零花钱勉强可以解决，一年养一两头猪，那是大钱，做衣服，添家具，以前老孙缴学杂费等就得从猪的身上指望。现在他妈死了，一分钱来路都没有了。

老孙想过很多赚钱的门路，一条条都是此路不通，田地是集体的田地，山林也是集体的山林，以前就听人说过：“养羊种姜，吃辣喝香”，可是都是生产队的田，哪里能让你种呢？又有人说，“种了千株棕，子孙花不动，种上千株桐，子孙不受穷”，都是集体的山林，又哪里会让你去种呢？

那时，去哪都要证明，坐车要证明，住旅社要证明，出门三步没有粮票还不行，因此老孙想外面闯世界也不能如愿。

一天，他看到隔壁家的人买了一碗猪血。他问他：

“不买肉吗，怎么光买这点点猪血呢？”

邻居告诉他，这猪血不是买来吃的，是用来做油漆时用的，他家来了个油漆师傅，替他家老妈漆棺材，要先用猪血石灰作腻子打底。于是那天他在师傅旁边看了好久，看他如何调石灰腻子，如何把不平的面板打上腻子补平。然后看他如何调漆，如何刷漆，又如何把漆推光。

这一看，他全看在肚里了，他想做油漆这么简单，也学着做油漆吧，于是他将家中闲着没用的东西变卖了一些，也去买些清漆和颜料，也从替人油棺材起步，因为是学做，价钱比正规师傅的便宜得多，除赚个吃饭外，就收回一个成本，于是也有人要他做的。

他做的工夫经人家一比试，一点也不比人家差，这是因为他才学步，把事情做得特别认真，如推光这门工艺，人家推两遍，他就推3遍，所以推得比别人的光亮。棺材头上要写个红色的福字，他一向有书法基础，因此写的福字比一般师傅的好看。没多久，他的油漆门路打开了。

可是那时的生产队，要所有社员天天都出工干活，如要外出搞副业的，要交副业款，即所谓农副业结合，老孙是四类份子的儿子，尤其要循规蹈矩，不然要遭到批判的。这样就限制了老孙不能一心一意搞油漆，更不能外出去搞。

他利用晚上时间替就近的人加班做，从做棺材到油漆嫁妆、花床、衣柜等等，他的花也画得好，很受人的称赏。

名声越做越大，他的心中也有数了，就和生产队订了副业合同，每年交240元副业款，记2400个副业工分，年终分配时，每10分工可以分到3毛钱，他的2400分也可分回70多元。虽损失170元左右，可换得一年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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