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没齿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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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孙被揪斗了10多场，揪斗后期所有被揪斗人员、四类份子统统集中到村里一个养猪场里关押并强迫他们“劳改”，不准回家。我也没法到他家安慰他，连说话都说不上了。大队里原来没有一个像样的大队部，这次就打算建大队部，于是把这些人分为好几组，有些人备木料，有些人挑石头，有些人挖墙基。他们看到老孙最为年青力壮，老是派他干最苦最累的活，不是上山伐树，就是去挑石头。还强迫他超负荷地干，没几天，我远远看见老孙消瘦多了，我不知道他哪一天会被折磨死。再说，如果是犯了罪被判刑劳改，则吃劳改场的，他们这种劳改，还得自己带米带菜呢。别的揪斗人员，都有家属，要米要菜捎个口信叫家里人送去，老孙独自一个，限定他每次要带足一个月的米，由红卫兵押着往家里拿，我想和他说句话也没有机会。他妈的张牙子，不让我靠近他，这时我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我很同情他的遭遇，却又没有名份也没有理由好公开出面，对他真是爱莫能助。不但如此，我那势利的阿爸还时常骂得我狗血淋头，一万个不准我和老孙接触，连我在阿爸面前提都不准提老孙的名字。我难过得天天哭泣。

还是那个张牙子最可恶，他有一次还特地把我为老孙洗衣服的事告诉了我阿爸，把我阿爸气得快要吐血了。阿爸骂我不知廉耻，骂我一点都不懂得阶级斗争的大道理，阿爸说白养了我这么大，总是给家里丢脸抹黑。那天他无休无止地整整骂了我一个上午，还是我妈比较通情达理，也比较疼我，虽然她也骂我，但劝说我的话比较多，也劝我阿爸说：

“都是这么大的女儿了，骂也要适可而止，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调教好的，今后经常注意开导她就是了。”

我爸听了和妈又吵了起来，他骂我妈说：

“就是被你宠坏的，现在不教育，还等什么时候，再那个就不可收拾了。”

接着阿爸又骂起老孙来：“这孙家小子，做不出一件好事来，却偏偏把我家妹子勾引得像鬼迷心窍似的，他若劳改不死，看我也得收拾他！”

这时还算妈说了句有良心的话，妈说：“这话你不能这么说，不是现在这场运动，谁不说他孙飞达是样样都出人头地的好小伙！看他多精明能干，看到什么就能做什么，如果他是贫下中农家的人，你想高攀他都高攀不上呢。”

阿爸觉得自己没有道理辩驳我妈了，就赌气地对着我妈大声地呸了一声，说：

“就你们母女两个串通一气，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说完掉头跑出门外去了。

我得想办法帮老孙逃走，如果这样下去，很可能老孙会没命的，外面就听到过不少被揪斗的人被折磨死的，我心急如焚。

我想起了初中的一个同学李飞扬，他的爸爸是粮站的干部，李飞扬每逢集日常会到集上，经常能遇到他，李飞扬的爸也是在集上的粮站上班，于是我有次，特地到集上去想找李飞扬，想求他通过他爸为我办件要事。

去了两次，没遇到李飞扬，虽然每逢农历三、六、九就是集日，可是两次没遇见他，我急得像什么似的，觉得好失望。当时也想过，就是见到李飞扬了，我这事他也不知道肯不肯帮，就是他肯帮，又不知道他爸肯不肯帮。越想心里越乱。

第三个集日，总算遇见李飞扬了，我看到他，就叫他到一边悄悄对他说，求他帮忙办个事。我看得出他李飞扬在读书时对我有好感，但他没有表态过，读中学的小男人嘛，大概都自尊心比较强，没有摸透我的心思前如果乱表态，遭我拒绝的话，一定会很不好意思，所以我这次主动找他，他似乎有点受宠若惊呢，他说：

“只要我能做得到的，我什么都愿意帮你呀，你快说，是什么事？”

我说：“如果帮不成或不肯帮，你也不能把我求你办的这件事对任何人说，你能做得到吗？”

“一定，我保证不会对任何人说。快说是什么事？”

“我想托你帮我换一些全国粮票行吗？，你爸在粮站工作，只要你求他，我想是能够办成的。”

“说实话，这事我得问我爸，他若肯办，我保证帮你办，如果我爸不肯，那我就没有办法了，因为这事不是我能直接插手的呀。”

我很高兴，儿子求老子办点事，只要不是原则问题，我想是千容万易的，于是我说：

“你先问一下你爸，若是能帮我办到，我下个集日拿米出来换，若是办不到，那也不会怪你，好吗？”

“好，好，你想换多少斤？能告诉我要全国粮票做什么用吗？”

“既然你肯帮我的忙，又能够替我保密，我就如实告诉你吧，但是一条，你帮得上，帮不上还是小事，这保密是大事，你能以你的人格保证吗？”

“能，绝对能，我以我的人格保证。”

“那好，我告诉你。”我把他拉到更偏僻的地方，看清周围没有别人时，才悄悄地把想帮助老孙出逃的计划告诉他。

李飞扬听了，吃惊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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