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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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９９５年５月１日，国内开始实行双休日。

这是不久之前由亿万微博网友票选出的６０年最具影响力的６０件大事之一。关于双休日的来历，许沫知之甚微。１９９５年，它或许对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特殊意义。之于她，１９９５年是她背起书包，穿上崭新的校服，戴上鲜艳的绿领巾的一年。１９９５年，许沫终于如她所盼地成为了一名小学生。

上小学这件事，对彼时还是小屁孩的许沫而言，是意味着她可以摆脱跟屁虫小堂弟，不用吃什么先分给他一半，也不用跟小伙伴玩到一半却因为他要尿尿而中途离场，更不用每天和他守在没有大人的家里堆怎么也堆不成东方明珠的积木......

至于开学第一天她的小同学们自我介绍说“学知识、长本事，成为科学家”——科学家，这个“家”倒是听着有点耳熟啊？许沫囫囵吞枣，煞有其事地跟着点头、鼓掌。心里却琢磨着，如果班主任老师一定要她说成为一个什么“家”的话，她就唯有搬出《包青天》里的“咱（ｚá）家”了，尽管她心里有千百个的不愿意。没办法，谁叫他们手里拿着的东西就跟个鸡毛掸子似的呢，实在是丑！

“谢谢大家，我说完了。”在班主任的示意下，许沫依言坐下……她的双手在课桌下不安地握紧再握紧，怎么办？怎么办？她刚才到底是怎么说来着？为什么她才坐下就已经忘光光了？！

许沫胆战心惊地拼命回想，眼角余光瞄到她的同桌——那个坐在她的右手边，此刻正双手交叉着摆在课桌上，后背挺得笔直的“四眼男”，他抬了抬眼镜，望向她时嘴角弯着可疑的弧度。迎着九月明媚的晨光，眼镜的镜片随着他的动作反射出了一道亮光，像极了《美少女战士》里夜礼服假面先生登场时，他戴着的那副墨镜上的那道闪光。

许沫僵硬地转回脑袋，却又忍不住再偷瞄了一眼。她敢肯定，这惊人的一幕整个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发现了！

如果“四眼男”跟夜礼服假面先生有某种她暂时还没发现的关系存在，那么教室里的其他同学们呢？她的班主任老师呢？甚至……她呢？

或许，她现在就是活在一部电视剧或者一部动画片里也说不定。而她，毫无疑问地就是片中的主角，她肩负重任，将会经历很多很多的磨难，然而最终也必将拯救人类，拯救地球。

到底是哪天，她的面前才会蹦出一只叫作“露娜“的小黑猫呢？许沫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她“露娜”还没等到，“磨难”却已经开始了——她再也没办法每天十二点半守着看她的《美少女战士》了。

许沫很认真地研究过，学校离家并不算很远，如果她下了课就一路狂奔的话大概需要二十分钟。他们中午１１点４０下课，这样算来时间上完全绰绰有余。可问题是办理入学的时候她爸就已经帮她交了伙食费，这也就意味着即使她跑回去赶得上动画片，但她妈妈出门前一定没给她烧好饭菜留在桌上。看《美少女战士》还是饿肚子，许沫纠结了整整一节课的时间，最后到底还是输给了动物最原始的本能——填饱肚子。

如果上学最初的动机仅仅是为了摆脱小堂弟，可以和很多小伙伴们玩游戏，然而真正上完一天的课，许沫发现上学简直比她以为的要好得多。上午两节课后，学校会给他们发点心和牛奶；中午的午饭是直接送到教室，她忽然就多了三十几号同学陪她吃饭；下午第三节是体育课，老师会带着他们一起打乒乓、踢毽子、跳橡皮筋、学广播体操……

四点半一到，放学的铃声准时响彻整个校园，所有的学生都纷纷背上书包，冲出教室，奔向校门。校门外，来接自家孩子的家长已经排队排到了大马路上。许沫越过人群一路小跑到校门口，徐冉已经等在了最显眼的位置，看到她出来，一把便接过她的书包丢进小绵羊车前的筐里。许沫利落地跨上后座，双手牢牢地环抱住妈妈的腰。

１９９５年，他们这块小地方还没有因为房地产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小学校门前的这条水泥路还没有被翻新，学校两旁依旧是被两三层的小楼房所占据，绕着学校四周围，开得不是小卖部、玩具店就是文具店、小书铺。

沿着这条坑坑洼洼的水泥路开到底，左拐，等驶到一座大桥前再左拐，这样直直往前，直到出现一座小桥，过了桥紧接着右拐，在一连排的两三层小楼房里，数到第十四户也就是许沫家了。

许沫家是一幢老旧的两层式小楼房，二楼是两间卧房，其中一间大一点的是她爸妈的房间，另一间略小的许沫和她奶奶住着；楼下另有一间大卧室，是她的小叔叔许维逸一家三口的房间。相较于左邻右里，许沫他们家的房子不大，人却不少，偶尔她也会偷偷向爸爸妈妈抱怨，抱怨为什么隔壁小林姐姐都有自己的卧室了，而她没有。

连同许沫家，他们这一排的楼房前不足百米处是一条小河。说是河其实它更像是一条臭水沟：往里丢垃圾的有，往里倒马桶的也有，更甚至隔着这条河，对面就是一个私人承包的养猪场，这条河到底有多臭也就可想而知了。说起河对面的养猪场，除了每天都能听到歇斯底里的杀猪叫，偶尔许沫也能听到几声可爱的“猪哼哼”。还没上小学前，在那些许沫总是被留在家“看堂弟”的漫漫长日里，她闲着无聊就会学着这些猪“哼哼”。学会了还表演给家里人看过，没想到无意之间倒也开辟了一条生财之道，但凡她表演，叔叔、婶婶都势必会在她表演完后赏她一块、两块的零花钱。

可这钱还没在口袋里捂热呢，她就屁颠屁颠地攥着便往隔着几幢楼的朱峰家里直奔。朱峰比许沫大一岁，家里开小卖部，各种各样的零食应有尽有，是他们一群小伙伴里她最羡慕的孩子。

通常她会买一瓶玻璃瓶装的汽水，外加两包虾条，然后把它们抱在怀里，过家门也不入，径直就往她家隔壁的小林姐姐家走去。比起话还不会说的小堂弟，许沫更愿意和她最崇拜的小林姐姐一起分享零食。

小林姐姐比许沫大三岁，从她记事开始，除了家里人之外，她最喜欢也最亲近的就是她了。在大人们眼里，她俨然就是小林姐姐的小跟屁虫，从早到晚就只知道流着鼻涕，咬着手指头跟在小林姐姐屁股后面。小林姐姐吃饭，她才吃饭；小林姐姐睡午觉，她才睡午觉；小林姐姐去上了小学，她……这回没办法跟着了。于是许沫在家里哭闹，央着爸爸说她也要去上小学。

自从小林姐姐上了小学后，许沫每天最盼望的事就是希望她早点放学回家。比起跟着朱峰他们那几个小男孩一起玩警察抓小偷、打弹珠，她还是更喜欢和小林姐姐两个人一起给洋娃娃扎辫子、换衣服，扮家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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