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气数·会子贬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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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褒：既然我们在减少官员俸禄、禁止官员贪墨这两方面都遇到了巨大的阻力与困难，不如我们就从会子本身入手，以解救会子贬值、物价飞涨的急难。

赵明珪：孝宗淳熙二年（1175）时，辛弃疾曾上疏论及会子贬值一事。当时天下太平，四海无事，朝廷采取了货币回笼措施，用金银铜钱等收兑会子，保证了会子价格的稳定。但时过境迁，如今六十二载过去，会子贬值的浪潮已经席卷了整个江山。大宋的货币制度积重难返，我才疏学浅，实在想不出任何解决的办法与措施了。

我听闻此言不由一怔。孝宗淳熙二年（1175），那年是我出生前的整十年。孝宗在位二十七年，期间开创“乾淳之治”，整饬吏治，裁汰冗官，惩治贪墨，民和俗静，家给人足，牛马遍野，余粮委田，怎能令人不心生怀念？而今短短六十二年过去，我们的国家已经弊病丛生，其中因货币贬值而衍生的经济问题更是使大宋满目疮痍。孝宗朝所采取的措施失去了它全部的效用，我们只能另寻他法。

童子：没有解决的办法就不要再说话了，好好听听别人怎么说。

赵明珪：我乃天子宗室，你说话不要太放肆了。在座之人皆是你的前辈尊长，他们每人读的书都不比你少。虽然我并不认同庞公的一些观念，但是我依然感谢他竭尽全力为我宋出谋划策的热情与努力，可你呢？纵然有些学识在身，却不发一言、不献一策，你把自己当成了徐庶，可我这里却不是曹营。

我见赵明珪向我隐秘地眨了眨眼，便知道他是在用激将法了。童子——这位年幼的后生已经向我们展现了他独特的认知与超人的悟性，可惜他一直没有就时局而献上自己的计策。这正是激一激他的时候，也只有赵叶佛能做到这一点，毕竟他跳脱的思维与机敏的心性都是我所缺少的。

童子：赵公确为天子宗室不假，而我虽为稚童，亦知世间何为善恶，亦知天下何为兴亡。但气数有定，这不是人力所能逆转的。诸葛武侯为了汉昭烈帝的遗愿屡次兴兵，姜维为了武侯的遗志九伐中原——他们的忠诚令人感动，可他们并不能改变最终的结局。汉朝的气数自黄巾兵起时就已经尽了，之后的一切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或许宋室真的已经回天乏力，我们何必再像姜维一样徒劳地努力呢？这样终究会害了自己。会子贬值、物价飞涨，宋朝的社稷已经病入膏肓，就算范仲淹复生、司马光再世，他们也将是束手无策的。

我没有料到童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在座众人，包括我在内，其实都已经预料到了这种结局，只不过不愿相信罢了。我的泪水缓缓流淌下来，赵明珪、乔元陆、庞文刚、薛琼等人眼中也闪烁着泪光。人寿五十不称夭，我已年过半百，按理说应该已经没有什么遗憾的了。但扪心自问，我最放不下的还是这一片大好河山。

裴褒：气数，气数。虽然气数如此，但这不能成为放弃努力的借口。况且眼下未至绝境，我们还有时间与机会来力挽狂澜。在我看来，会子贬值的问题还是有办法缓解的，但也仅仅是缓解。

赵明珪：请裴公详细说说。

裴褒：诸位，金国已经灭亡了——而令它灭亡的重要因素之一就是纸币贬值、物价飞涨所带来的经济的全面崩溃。我收集了金国灭亡前十年以来的数据，并与刘懋深一同核算出了一个结果。到去年为止，我朝一年的纸币发行量已经超过了金国灭亡前十年纸币发行量的总和。也就是说，我们所面临的经济现状比金国要严重得多。之所以大宋没有像金国一样灭亡，只是因为我们的家底足够殷实。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事实上我们眼下正在一步步走向灭亡。如果想要阻止会子的贬值，我们就要减少市面上会子的流通量。

乔元陆：减少流通量？难道不应该是减少发行量吗？

童子：我虽然是后辈，但有句话不得不说——希望诸位发言前都先仔细想想，不要盲目开口。乔公，如果我们减少了纸币的发行量，那么与蒙古作战所需要的大量军费又要怎么办呢？

裴褒：童子说得很对。会子贬值无非是因为市面上流通的会子数量太多，我们必须要采取一定的措施来收回。孝宗朝，辛弃疾曾建议的——朝廷出面用金银收兑会子的方法已经不堪再用了，毕竟如今流通的会子数量实在太多，朝廷绝没有如此多数量的金银来收兑会子。如今官家频繁改元，每换一次年号，朝廷就会印发一批新会子，如此市面上充斥着旧币、新币，混为一团。旧币、新币面值不一，交相流通，这是币值不定的祸源。在我看来，朝廷应该废除“改元即印新会子”的弊政，效仿孝宗时成法，三年或五年一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