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心挂两头 棍打“野狗”

汪琼香把才断奶的孩子放进了农忙托儿所，下午四五点就急急忙忙去接孩子。孩子真鹃一看娘来接她，从陈月花手上伸过手来要她抱，嘴里含混不清地叫着“娘、娘”。汪琼香刚接过女儿，女儿对着后面叫“爹爹，爹爹”，原来黑狗从乡里开会回来也去接孩子，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黑狗一小巴掌打在小孩子脸上，并说：“不许叫！”

汪琼香脸色大变，惊叫起来：“你打孩子干吗？为什么不许叫？”

黑狗说：“我才二十出头哎，被她这一叫不老掉啦？”

汪琼香由于手上抱着孩子，狠狠踹了黑狗两脚，叫道：“有你这样当爹的吗？孩子这么高兴地叫你爹，你不高兴还打孩子，像个爹吗？不叫爹，叫什么？”

黑狗改不了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所谓君子的臭毛病，当年新四军陈树岭问他要不要跟他去“挣口饭吃？”他当时就是因为理解成“家里有饭吃了”就不需要再跟着陈树岭去“挣饭吃了”，所以说了“不去”，等他后面真正理解本意时也不再改口，看他脾气倔的。他说：“就叫名字吧！”

从那以后，他们后面生了一大串孩子，都齐刷刷叫他名字，后面加个“哎”的感叹字，连起来就是“黑狗哎”，叫娘也叫“琼香哎”，给人家感觉这家小孩一点教养都没有，没大没小的，怎么这样叫父母。没人喊他爹，也不喊爸，也没子女喊汪琼香“娘”，都是一巴掌打的。一直到他俩各自去世收殓时，几个子女都不约而同地喊：“爹”、“娘”。但愿他们天上有灵，能听到子女们的改口。

农村最忙的季节莫过于“双抢”，抢收割早稻、抢种晚稻，又叫“抢收抢种”。没有真正经历过的人很难体会到“双抢”的艰辛，也有人戏称“三抢”，那就是加上“抢凉快”。“双抢”一般都是从七月上旬到八月上旬，算起来只有二十多天，但那时气温是全年最高的。那个太阳真叫毒啊！能够将路上的石子晒得滚烫，到了中午时，温度能够达到四十多度，打个鸡蛋在石板上都能煎成荷包蛋。过去种田可不像现在机械化，什么收割机、耕地机、插秧机等等，不管收割、耕田、脱粒等全部都是人工。人工不比机械，长时间的劳作，就会使人感觉特别疲惫。为了躲避中午高温时段，人们往往早上三点起床，女的烧早饭，男的磨刀，吃点苞芦糊后，男的扛上打稻桶，女的挑着八斗篓和镰刀。到了田里，女人割，男人打，一下子都没得停。几天下来，不论男女一个个都晒得像非洲来的。特别是男的许多赤膊上阵，肩膀上、背脊上晒死的皮屑一小块一小块地漂浮在黝黑的皮肤上，发出一片片粼光。一个双抢下来，像蛇蜕皮一样要脱几层，看着都疼！

汪琼香从小没做过什么农事，割稻谷明显比人家慢。黑狗没办法，只好帮她割一阵子稻再来打，没稻打了又去帮她割。一开始还好，时间长了免不了抱怨几句：“真是只饭桶，笨手笨脚的。”但毕竟是自己的老婆，屁办法都没有，讲归讲，做归做，日子照常过。

每年双抢的时候恰是那些常年不在老婆身边、在外地工作的男人最关心老婆的时候，一封封问候的信寄到了老婆手上。但老婆多不识字，更不会写字，于是村里几个有文化的男人就充当了替人家读信、写信的角色。黑狗现在既能写又能把事说明白，又是村干部，找他念信、写信的也不少，特别是那几个发小的老婆，如刘林朝每次来信，他老婆都要拿来让黑狗帮她读，帮她回。这类事情在当时农村比较普遍，黑狗从来也不回避，有时遇到不会的字还得请教老婆呢。

双抢再怎么忙，碾碓是不能停的，必须是二十四小时转。充当碾碓管理的刘立旺田地不多，腿又不好，孤屌汉一个，就动起了歪脑子。有些家里只有一个女人的晚上去碾米、磨面，他就有事无事地出现在碾碓里，陪人家聊天，在人家身上蹭来蹭去的。多数人不敢喊叫，怕招惹是非，于是这家伙胆子越来越大，时间久了不仅是在人家身上蹭，还在半路上拦着人家乱摸，一时搞得那些女的只要是晚上去碾碓，都不得不拽个人陪着。这样安静了一阵子，直到有一天，他居然拦着两个女人要动手，吓得人家连喊带叫跑回了家，其中正好一个是刘林朝的老婆。

刘林朝得到老婆寄来的信后，立马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从部队赶回来。他也不动声色，每天早上去凯喜塘洗衣服的时候不忘带一根木棍，故意从刘立旺家门口绕着走。作为军人自己洗衣服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洗衣服还带着木棍就让人纳闷了。木棍是挑担用的，与洗衣服半毛关系都没有。他邻居见到他带着木棍去洗衣服就问：“林朝啊，洗衣服还带个木棍干吗？用木棍锤衣服啊？我家有衣锤啊，可以拿去用的。”

刘林朝说：“不用，狗歁生，打狗呢。”其实他带根木棍就是为了教训刘立旺那狗日的。

一周探亲假很快就要到期了，刘林朝想找的人一次都没见到。第六天实在没时间了，正中午他提着木棍跑到刘立旺家，发现厨房里有人，把门一脚踹开，看见不是刘立旺，而是刘立堃的女儿刘吉鹃在，就问：“你大伯呢？”

刘立堃的女儿刘吉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他气势汹汹地，胆怯地说：“他生病了，在房间里睡着呢。”原来刘立旺一周前听说刘林朝回来了，知道这回肯定要来找自己算账，就装病，一天到晚躺床上，心想，他是军人，不可能回来呆很长时间，等躲过了这风头再说。

刘林朝标准军人，挺着腰杆、提着木棍，找到刘立旺的房间，一脚踹开房门，气呼呼跨进门来。可能是暗适应不足，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清。管他呢，抡起木棍就一顿乱打，一棍下去好像打在马桶厢上，将个马桶厢打得四分五裂。眼睛也很快适应了幽暗的环境，刘林朝看见刘立旺躲在床上被子里，将被子死死裹住，不管三七二十一，隔着被子一顿狂揍，只听到被子里闷闷地传来“救命啊!救命啊!”

还是刘立堃女儿反应快，她当时就发现情况不妙，立马跑去刘林朝家把他的娘连拖带拽地赶来。刘林朝娘发现刘林朝正在打人，跑上去一把抱住儿子，道：“不能再打了，再打要出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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