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苦尽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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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处于困苦之中的时候，总觉得度日如年，但回顾一下已经过去的日子，又如白驹过隙。老孙在监狱里熬着青春，我在监狱外熬着相思，真个是眼中流泪，心头滴血！好不容易熬到了1978年，老孙他总算刑满释放了。

我本来很想到他的监狱门口去迎接他的，这么远要花好多路费，一时筹措不及，只好在家里等他，那些天，我天天在村口望穿秋水，因为那时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话，无法知道他回到家里的确切时间。一连三天，我都从中午11点，在村口站到下午3点，3点过后，我想没有车过了，一定是明天的事。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失望地往回走。

我平时就不时到他家打扫，这次他真的要回来了，我就把他家更认真地打扫了一遍，自从他逃亡回来之后，他就交了一把钥匙给我，他入狱后，我竟把这间房子当做他的化身，把它视为我心灵之舟的避风港，我想他的时候，经常到他的家里看看，甚至到他的床上坐坐，隔几天，就抽空把灰尘扫扫，所以一点不像是七年没人住过的屋子。

他一万个想不到的是，我把挣来的钱，一分也不错用。已为他置好了新床单，新被套，新鸳鸯枕头，结婚的东西基本齐备了。

第三天的下午2点半钟，我终于等到他了，看见他在100多米之外的地方显身，我立即飞奔过去，到得他身边时，我正上气不接下气地张开双手将他拦腰抱住，气喘吁吁地哭着叫着：

“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他把简单的行囊扔在一边，双手搂着我的颈哽咽着说：

“我把你害苦了，我把你害苦了！”

当时不远处有干活的群众，看到我们那个情景，都被我们感动了。农村还比较封建，就是结了婚的人，也有“房里是夫妻，房外是君子”的说法和习惯，夫妻亲热是不能让外人看到的，何况我们还没有结婚！我这回用现在的话来说算是很前卫了。

我们当然不是为了什么前卫，也当然不想在乡亲面前“显丑”，可是这种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感情，是无法遏制无法忍耐的。这种场面，在村里人的眼中算得上是吉尼斯纪录了，而且我作为一个27岁的黄花闺女，在我们这个大队，这个公社也是前所未有前所未闻的。和我同龄的女人，孩子都比我肩高了。我阿爸为我的事，气成高血压、冠心病，我妈也为我愁得头发早白，眼晴枯涩。没有人能够理解我到底吃了老孙的什么迷魂药！

回到家里，老孙看到一切收拾得这么井井有条，真是喜出望外。放下行李，又是抱着我拼命地吻。我仔细看了他这次回来很健康，很壮实，更是打从心里感到慰藉。老孙说：

“我想这生人的三灾六难全过去了，林彪四人帮都倒台了，今后的日子会过得好一点了。”

我说：“可是现在结婚的人已经很多到家具店买工厂生产的新式家具了，油漆的生意不那么好做了。”

“别担心，古人说天无绝人之路，藤断了还有篾来吊。我现在学会做裁缝了呢。今后可以做裁缝活了，不但人不那么辛苦那么脏，钱也比做油漆好赚。”

“是吗，那我每次看你你都没说呀？”

“那是最近七八个月，才把我编到制衣车间的。剪裁其实非常简单，我看看就会了。上衣全都从胸围上折算，裤子全从臀围上折算，不管什么装式，一般的人，量出他的胸围和臀围，其他部位的尺寸都按那个恒定的系数很容易算出来的。”

“那用缝衣车呢，会难学吗？”

“那是更容易了，要会很快，要好，多练几次就能做得很好的。”

“这么说来，现在难就难在买一架缝衣车了？”

“是的，眼下还得先做一段时间的油漆活，等挣点钱买辆闽江牌缝衣车，就改行做裁缝了。”

对于前景充满信心，对于眼下要抓紧办的婚事，我们也做了认真的商讨，索性再创一个史无前例的婚礼吧。

我们分析了一下，老孙他妈已不在人世了，他爸远在台湾，几个堂叔家在阶级斗争的形势下，也都和他疏远，怕受到株连，他这边可以说是没有亲人了。我这边，我阿爸阿妈还在，几个堂伯叔看我这样“出格”，都不太答理我，我也就干脆不想和他们沾亲带故了。既然这样，婚礼也就不用请什么客人，既少花钱又省心省事。我们商量好第二天就去大队打证明，然后直接去公社办结婚登记，办妥后，门前贴付新对联，买一串长长的鞭炮放一下，然后，先到老孙他妈的坟上，双双跪拜，告诉他妈我们今天结婚了。回来之后，再到我家向我阿爸阿妈跪拜。到时我把我妈养的老母鸡杀了，炒几碗青菜吃顿饭。第二天，我夫妻俩就去“旅游”结婚，实际上就去外村找油漆活干，把它谐音为“利油”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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